被巨石击致昏迷而睡了一夜的人想必第二天起床后定会头痛欲裂吧——不知为何一早醒来就有了这种想法的曦琳在床上摁住额头压抑着痛楚。当她尝试着环视四周，舍友的女仆梵汀出现在视野里；那亲切的笑容中多了份不解，以及极度的疲惫。
“曦琳，别乱动。”她提醒道。曦琳注意到梵汀大拇指上的戒指里缓缓释放出细流般的水魔力，连接着自己的脑袋。
“在……给我治疗吗？”
“嗯嗯。晴姐姐没轻没重的，可吓死我了！哦对了，头上的带子别摘哈，不然会‘咚！’的一声炸开。”
“……因为我‘叛逃’了对吧？”
“是啊，不知道你咋想的。”梵汀哼了一声，眼中却冒出泪花，“等会儿，要好好解释！”带着哭腔喊道。
*
“所以，你是怕被…额，处死？所以才擅自离开的吗？”女仆长谢晴难以置信地盯着曦琳，显然她认为这种说法荒谬之致，不禁冷笑了下。曦琳对此无动于衷，以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看向前方，那里站着她的主人，花芹意。
尽管在地堡里的大家都对曦琳的说法感到不解，芹意结合上昨天曦琳与妹妹青莹的争吵后有了些头绪。
“曦琳，是因为昨天的事？”她试探性问道。
“嗯。昨天，我犯了重罪。”曦琳很干脆地说道，像每个被抓住的犯人一样无所顾忌。
“重罪？”以为了解内情的芹意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了，“抱歉，曦琳，能再说明白些吗？昨天除了你和青莹吵了一架外什么也没发生吧？”
“唔啊，还发生这种事了啊？”谢晴看向身边围观的女仆，她们也纷纷表示没注意到。
“是啊…”曦琳苦笑起来，“……如果我没动手的话。”
这句话宛若惊雷在女仆间炸开，掀起了阵对曦琳的狂风暴雨似的批评，然而内容上多是“干嘛要招惹青莹大小姐啊，躲远些不就好了”，又或是“真亏你有这个胆子呢，那样的话倒是跑得利索一点啊”之类的看似是指责而实际上带有一丝褒奖意味的评价，听得芹意这个姐姐有些不是滋味；谢晴大概是看出来了，连忙叫她们闭嘴。
“小姐，”曦琳孤注一掷地说，“我侍奉您有些时日了，知道您对我并不感兴趣；只是，若您觉得我做得还不错的话，请考虑到我的辛劳，加上我这条不足为道的性命，请老爷和夫人不要处死曦怜……”她看向另一张床上还在昏迷着的曦怜，眼里的是恐惧与自责。
小女仆们都不明白曦琳为何如此小题大做，但身为女仆长的谢晴却清楚寻常贵族是怎么对待仆人的；虽然明白花百木比一般贵族要和气些，但也不敢肯定他一定不会下令处死这个以下犯上的狂妄女仆。所以，她完全明白了曦琳逃脱的必要性，因为若是她处在曦琳的位置，恐怕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大小姐，”谢晴插话道，“我也想请您仔细斟酌这件事。我很了解曦琳，她一定只是一时冲动，并没有不尊重青莹大小姐的意思。”
女仆们通过女仆长的行为似乎理解了这件非同小可，一起跪下祈求芹意。而位处事件中心的芹意此时的思考还停留在“打了就打了呗，为什么要处死她们”这一层上。
“那个，我问个问题啊，”芹意不知所措地说，“为什么要处死啊？就不能都不死吗？不就动了下手嘛——”
“说什么呢大小姐！”谢晴突然的叫喊吓了芹意一哆嗦，“仆人对主人动手，不论方式还是力道，都算是谋反行为。”
她像是在陈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似的，语气与姿态都表现出不容置疑的从容与强硬。芹意很不了解她身边的事，反倒通过书籍对世界的规则与国家的历史更为了解，所以很轻易地接受了谢晴这个“专家”的说法；而围在她身边的年轻女仆们却边惊讶边七嘴八舌地表达起震惊来。虽然对于贵族的女仆来说很不可思议，但她们似乎真的没有女仆该有的常识。
毕竟对她们的管理还是蛮松的啊。芹意回想起女仆们的口无遮拦，思维发散地想到自己的家庭也许并不是历史很长的贵族，恐怕只是暴发户般的“白衣贵族”吧。
“总之，先不要考虑死不死的问题——怎么可能让你和曦怜小姐因为这种无所谓的事死去啊。”芹意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句话；而在看到女仆们感激的眼神与曦琳脸蛋上那溪流般的泪水时，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地迈出了这关键的一步——以独立的自我意识拯救了一个人的生命；这种事在前世是想也不敢想的。
“也许…真的可以……！”芹意在心中的欣喜在高昂的情绪下不经意间融化为言语——前世的言语——散落在这片存在着奇迹与魔法的空间。
“大小姐？”
“别在意谢晴小姐，”芹意扭头擦了擦险些夺眶而出的泪水，起身道：“这件事不用告诉爸爸妈妈。”说完后独自离开了地堡，动作利落地像是卸下了多年来死死嵌在肩上的包袱似的。
*
离开地堡的芹意沿着精致的红砖小路，在树荫下穿行。朝阳的光线从地平线以几乎与地面平行的角度射穿树林，将她的白色连衣裙染上金黄。
芹意向来不喜欢刺眼的阳光，厌恶这种暴露无遗的感觉；不过今天却破例地希望能够享受一下被阳光包裹的感觉。她发觉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个部位在悄然变化——虽不明显，但令人振奋地变化着。
红砖小道蜿蜒至通向山下的沥青大道，一位骑士站在路边，见到芹意后手握剑柄单膝跪下行骑士礼，以浑厚而温和的声音笑着说：“大小姐，就等您了。”
“嗯？大家还真急呢。让我猜猜，是不是青莹在不停地催啊？”
“不清楚，不过刚刚青莹大小姐兴致勃勃的样子倒是很显眼。”
“哼~……若雨也上车了？今早她好像很困的样子。”
“若雨小姐的话，上车后就睡着了。”
芹意笑了笑，“这样嘛，和我一样喜欢在车上睡嘛。”接着没在意骑士的劝阻，小跑着往宅邸北边的停车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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